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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我的心
2009-06-07 19:02:00  来源:打工文学网  点击:   分享到:

杨遥

 一

  随着臃肿的人流挤出北京南站,一阵铺天盖地的招徕生意声淹没了我们。“先生住店吗?”“先生,我们的旅店特便宜!”不时有人举着标有房价的小木牌拦住我们。兰子不住地摇头,回答说,“谢谢,不住。”我和军好奇地瞅着亮如白昼的各个小摊点。那些平时只听说过的风味小吃用合适得让人心动的身价向旅客展开攻势,那悦目的色泽与扑鼻的香气像被所罗门关了一百万年的魔鬼,不顾一切地向我们扑来。兰子拉着我们穿过人流,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滑向北京的深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像修炼了一千年的妖狐,向我搔首弄姿展示她们的魅力。

  那年,我正在内地一所师专读一年级,军在一所技校还没有毕业,我们一起向往外面五光十色的世界,便在暑假跟着初中的同学兰子来了北京,她比我们还小一岁,可是在北京已经有了三年的“工龄”,正好暑假回来有点事儿。

  出租车在一条不太繁华的街上停住。进了一家小饭店,小姐的脸像向日葵一样转向我们,绽开一个首先可以迷倒自己的微笑,但我们只点了三碗面后,她的笑容就昙花一现了。

  吃完饭往里走,灯暗了不少,行人更少了。兰子说:“今晚赶不回去了,咱们就在这儿住一晚吧,我挺熟。”

  北京的早晨醒来得特别早,天还没有怎样大亮,周围的声音就多起来了。我们从睡梦中醒来,开始洗脸、漱口,准备今天出门的衣服。

  然后,在早点摊上吃了点油条,兰子便领着我们去了月坛公园,她说,“今天这儿有大型人才交流会,看看你们俩行不行。”

  七月中旬的北京,真热。我们去的那几天,开始就没有见过太阳,空气潮得像能拧出水来,无论是乘车还是步行,一动就是一身汗。人头攒动的月坛公园某室内,人像滚了锅的饺子,我们好不容易挤进一家单位的摊位,要了份表格,却发觉工作根本不适合我们做。于是又用劲挤了出去,像弹簧这样一压一缩,身上已湿透了。

  去门口透透风,这次我们改变策略,三人分头找,半小时后在门口碰头。我们像在岸边戏耍了一会儿的鱼儿,又返回了人群的海洋。我挤进一家应聘者较少的单位,对方招营销员,要求只要能吃苦耐劳就行。我认为自己还行,便填了表,对方说明天上午9时到公司培训。

  我拿着写有公司地址的表格又向别的摊位挤过去,发觉只有营销员要求较低,剩下不是要求相关工作经验就是要求北京市户口,而我的专业——中文,和文秘最接近,只招聘女孩,我感觉自己已找下了一份营销工作,室内又热得透不过气来,便早早去了门口。

  半小时后,兰子和军都过来了。见我早早等在门口,他们都有点意外。兰子问:“你找下了?”我得意地把手中的表格递过去。兰子看了一眼,便轻轻地说:“这有什么用?”“怎么没用?”我急了。“营销没有包底工资,还要交培训费、押金,再加上你对北京根本不熟悉,没人领路也不行。”我一下泄气了。“你们呢?”军摇了摇头,“我看只有一家公司要几名去车站装运货物的计件工,还可以试试。”我们一起摇了摇头。兰子说:“我不着急,但没有你们适合的工作,咱们先回吧!”

  我们买了公园门票,又买了招聘会入场券,却连公园也没有逛, 就一无所获地回去了。

  我们去了静安庄,那儿有兰子和另一女孩一块租的房。我这才知道北京还有很深很深的小巷。

  晚上,兰子安排我们和住在附近的来北京打工的两个山东小伙子住一块儿。七八平方米的小屋,一进门便是用砖头撑起的一块木板床,床与门的缝隙中塞着一台台式风扇,一些做饭的简单炊具。

  四个人挤一块儿不能翻身,屋里又热得睡不着,蚊子像爱上我们似的用又尖又长的嘴不住地亲吻。不一会儿,身上就湿汗淋淋,还起了大片大片的红肿。夜里如果你想去厕所方便,至少得走200米,而且回来的时候就没有地方可睡了,除非把剩下的三人都弄醒。小屋矮得坐在床上,手可摘屋顶,穿衣服时一不小心就碰了头。

  每天晚上不敢多喝水,可是一到凌晨四点钟,就条件反射似的小腹涨起来,于是穿上衣服便急急忙忙跑厕所,跑了厕所不愿再回去睡觉了,就睡眼蒙朦胧地坐在屋后不远的一条河边看“风景”。

  据美学功底深厚的人说:什么东西都可以入画,就看你有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我就努力睁大眼睛发现美景。从小屋到河边,是一条不太平也不太宽的路,恶臭四溢、塑料袋乱飞的一个垃圾堆占了半边路,过的时候不小心会踩上香蕉皮,如果滑一跤的话你可千万别用手托地,那儿有更脏的东西。河则绿波不兴。那时北京的夏天几乎没有风,而那种绿却很彻底,仿佛由调色师将世界上所有的颜料都倾倒进水里,又加了某种催化剂,于是绿得怕人,绿得让人难以想象。而好像孤和独总在一起,这么绿的水里,居然也有不怕绿的白色泡沫塑料悠闲自在地“出浓绿而不染”地荡漾在水上。各种颜色的塑料袋却像五彩斑斓的蜻蜓,飘飘然、飘飘然落在水面上,飘逸者好像轻功绝世的高手,可以几小时一直漂在水面上,而有些性子急的却先注入一点水,再注入一点水,像一个在沼泽地里挣扎的旅人,不一会儿便被黑暗的绿色吞没了,连一个泡影也没有。

  与河边的静相对的是厕所的热闹。每天起床时间,无数的人群从各个角落里冲出来向厕所发起冲刺,到了厕所前却又不得不慢下来,因为厕所已经忍无可忍,把容不下的废物放任自流了。于是厕所外边也便有了那种发黄的暧昧颜色的液体,有勤快者每隔一步远扔一块砖头,冲到厕所边的人便像练功似的手提裤子健步如飞冲进厕所,而冲到厕所外的人却一脸欣喜地站在砖头上好像自己是快富起来的那一部分。过一会儿,便有人从厕所出来,更为惊险的场面就出现了,出来的和进去的像演特技的车手,在一块砖头上“错车”,那种亲热状真让人怀疑他们在搞同性恋,而用美国的观点来看,可能已经到了触犯了对方的距离警戒线。进去的人进去了,出来的人却一次次表演“错车”,排队的人又向砖头上移了一位,有人长吁了一口气。

  来北京五天了,口袋里已没有多少钱。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商定降低标准尽力找一份工作,看看能不能被这个城市接纳。

  首先选定的目标是各个大小饭店。因为,北京饮食业特别发达,需要的人多,流动量也大,不需要多大技术。但是找了半天,才发觉在厨房当个杂工的工作也特别难找。有些人一看我们的学生证就摇头,还有些人则问:“以前干过吗?”我们只好摇摇头。更有的饭店用大红纸贴出“招聘若干人员(四川籍)”,使我们大为丧气。兰子就安慰我们说:“当杂工月底才开工资,而你们再有十几天就开学了,至多能干半个月,到时连工资也领不上,还是试一下钟点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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