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深爱网首页 > 文学 > 小说 > 正文
阳光穿透我的心
2009-06-07 19:02:00  来源:打工文学网  点击:   分享到:

 

我们便按图索骥,从各个站牌下,电线杆上收集广告,给需要钟点工的地方打电话。可是,对方一听我们的口音,就说:“我们只需要北京市户口的。”我最对口的家教,对方也要北京市的,或者要女的。

  口袋里的钱所剩无几,军和我便议定明天起程。兰子说:“一下找工作确实难,而且只干十几天,明年暑假来试一下吧。”

  躺在“不能翻身”的小屋床板上,记起前天找工作路过“豆花庄”时,兰子说:“《北京人在纽约》中的女主人公陈燕妮在北京吃的最后一顿饭就在这儿。”我心里便有了一种冲动,记住了来时的路线。

  晚上,我溜出来,又到了“豆花庄”外面,辉煌的饭店外面好像庄稼人的院落圈起来,灯光十分明亮却不刺眼,整个环境十分优雅。 在乡下人通常摆放一些粮食的台阶上,是一张大几,后面三个十分娴静的女孩,一个弹着钢琴,一个吹着笛子,一个吹着萨克斯,轻柔的音乐像在轻轻倾诉着秘密,流淌在都市的五光十色的夜中。有很多人(以老外居多)但不拥挤,静静地坐在那儿呷酒,整个场景好像油画中的故事。

  我决定明天不回去了,开个病假证明,休学一年,看看外面的世界是精彩还是无奈,然后再去上学,这样就知道自己该学些啥。

  第二天一早,我宣布我不走了,军、兰子不由都大吃一惊。劝了我半天,我自岿然不动,他们只好作罢。于是,剩了回程车票的钱,把剩下的统统塞给我,然后军拍着胸脯保证,“病假证明我给弄,我妈是医生。”

  把军送走后,茫茫的人海中, 若大的城市中只剩下一个熟人——兰子。但既然已经“破釜”,“沉舟”也势在必然,我挥挥衣袖,在兰子鱼网一样挽留的目光中,消失在城市的海洋中。

  二

  对无可依靠的人来说,天总是黑得特别快。袋里的钱已不容我住旅店,我就首选了车站。

  北京查盲流非常严。我买了一张去良乡的车票混进了候车厅, 这儿永远都像过节似的热闹,好不容易盯住一个位子,那人屁股刚离开, 我便“嗖”一声坐下。在人声鼎沸中,我“心远地自偏”地香香甜甜睡着了。到了半夜,忽然被一阵凶恶的声音吵醒了。“起来,起来,快起来!”一群人手持大棒闯了进来, 把人们像鸭子似的驱赶出来。有几位广东女孩带着好几大包东西不动,手持大棒的人就冲了过来。“快走,快走!”“我们有车票呢?还不让在候车厅呆!”对方大棒一挥,狠狠砸在大包上,“还不走。”“畜牲!”女孩低声嘟哝着吃力地背着大包出去了。

  车站,亮如白昼,漆黑的天空上没有一颗星星。好多好多人身下铺着报纸,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我想,自己也只好这样了。早有一人挟着一沓报纸大叫“旧报纸,旧报纸。”“多少钱?”“五角,不贵”,卖报纸的人看了看我,给挑了几张版面较大的《参考消息》,我铺在地上,躺下来。

  还不算太难受,可是一会儿肚子就凉得不行, 我把装有几件短裤、内衣的可怜包裹放在肚子上挡风,可是又怕睡着了被人偷走, 想了想,还是枕在头下,侧过身子蜷了起来。但没有过三分钟,髋骨疼得不行,又翻过身子朝天睡下。只好把手捂在肚上, 用自己的手温暖自己的肚子。真是“大地作床,天作被。”

  刚迷糊了,有人唱起来,“好个小日本,一九四二年,攻进南京城,杀了中国人……”接着又大喊“狼来了,狼来了!”

  睁开眼睛坐起来,一个头发蓬乱,飘着一大把白胡子的老头在手舞足蹈地喊叫,“好个小日本,一九四二年,攻进南京城,杀了中国人。狼来了……”两个穿制服的人冲过来,把老头儿赶走了。车站广场又恢复了喧嚣的宁静。

  趁着口袋里还有不多的几个钱, 我又花了五元钱去了一次工人体育馆的人才招聘会,面对五花八门的招聘展台,我挨个儿去试。 填了几张表格,接下来的等待却遥遥无期。

  一次次去询问,总是得到“主管不在”或“还没有定下来”的答复。

  我踯躅在地铁站口,深入地下的建筑物在不知疲倦地吸纳和吞吐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异乡人,我不知道,下一站在何方。但我想看看, 报纸上说的来北京漂泊的流浪歌手,我觉得我们的精神是相通的。

  那天,却一个也没有。我的囊中之物不容我去各个地铁站寻觅, 只好又到地面上接受阳光的“爱抚”。八月的阳光,总和外乡人过不去,你没有水喝,没有钱买饮料,它却不停地让你出汗。

  就在这时,我看到大街上有一个促销纯净水的。便装模作样过去接了一杯纯净水。一杯冰凉冰凉的纯净水,先呷了一大口,发粘的喉咙只湿润了一下,便无踪影了,剩下的不敢再这样喝了,便一小口一小口仔细品味,不含任何杂质的纯净水让我觉得无比甘醇,末了,我把杯子倒立起来,又有两三滴小水珠幸福地掉进我的口里,顷刻间尸骨无存了。

  “大哥,您还来一杯吗?”

  “我,不了!”我抓紧了自己的背包带子,仿佛对方看出了我的窘迫。

  “不要紧的,再来一杯吧,天这么热。”一个大眼睛男孩又给我接了一杯水。

  “看您还像个读书人,来北京旅游的,看我……”他搓了搓自己的双手。

  “读书人?我想──我可以做您这份工作吗?”说完这句话, 我松了一口气。

  “你?”他看出我不像开玩笑。“我们还要在通县那边设一个分公司,正要招聘一批人,你?你受得了这苦吗?”

  “我?我在学校参加过散打训练,你不信?”我掀起了自己的衬衫,印有“××武馆”的背心呈现在他眼前。

  “好,我回去和我们老板说一下。我怎样和你联系?”

  “要不,明天我再来这儿吧?你还来吗?”

  他点了点头。

  我满怀感激地离开了这个男孩。

  接下来,买了两个馒头,又花三角钱进了陶然亭公园,开始瞎逛起来。

  公园里虽然有树有草,但一点儿也不凉快,树木草丛好像一个气功师,吸收了太阳的热量。自己也在发功,到处是袭人的热浪。 可我还是找了块无人的草坪,靠着一棵树“呼呼”睡着了。

  醒来已是半下午,我开始漫无目的地逛公园。逛了一气, 发觉身后不远不近总跟着个人,想起治安,自己虽没有什么值得打劫的地方, 还是溜之大吉。

  于是,熙熙攘攘的车站上,又多了一个等待明天的我。

  三

  为了面试的成功,我溜进卫生间,换上短衣裤,把身上的长裤、 长衫洗了一遍,自己也顺便冲了个澡,顿感凉快许多。

  可是,衣服洗了却没有地方晾,我便想起“自然烘干机”,便把湿衣服穿在身上。身体一下子就透心凉,幸亏是夏天,人便一个劲儿朝有灯的、有火的、人多的地方挤。

  第二天的面试却很成功,那老板模样的人只看了一下我的身份证便点头了,大概是大眼睛男孩做了不少工作。

  我就随着另一个叫高飞的男孩来到与通县毗邻的三河市燕效镇,参与这儿的分公司筹备工作。

  先租下一幢240平米的两层楼房子,便开始等待总公司的安排。房间没有经过装潢,没有任何设备。我们弄了两张凉席铺在地上,所幸是夏天,一点儿都不冷。比起前两天提心吊胆地露宿街头,感觉好多了。可是,这儿的蚊子密集度较高,不褪长裤、长衫有点热,一脱,蚊子便发了疯似的进攻,一拍一巴掌血,刚开始觉得痒得难受,后来“虱子多了不怕咬,”也便它咬它的,我睡我的,各行其是。

  可是,这地方实在偏僻,一天也见不到几个人,而且用不了这么大的房子,公司便在一位水户的建议下,搬到了一座本地很有名的小区。先是运来几台饮水机和一车水,便算是开业了。但接下来的工作却很难搞,我和高飞都没有搞过销售,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公司派来的一个女孩算是我们的主管,她不住地劝我们出去上街推销,可她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勇气与经验。

  我们三人却像过景阳冈一样结伴而行。一人可怜巴巴地敲门,另一人像说相声似的鼓起勇气问“您家里需要饮水机吗?”碰上较为热心的人便把我们让进门,第三人就拿出电解仪等器械测试水质,但这样收效却很小,且大多时候吃闭门羹。当那女孩知道我还是大学生时,便说:“你这是胡闹,还是回去上你的学吧!”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完全是看不起人。我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便发誓一定要做出个样子给她看。但我确确实实不知道该从何做起,不由恨自己没有学过市场营销。

  转机是从给一位用户送水开始的。这位用户在当地很有势力,开着好几家大公司,我们一直想把饮水机打到他公司,却一直没有机会。

  这天,他打电话要三桶水。我便和高飞踏着三轮车去送,主管的女孩想趁势进攻一番,也一块儿去了。

  可是,我们把装有纯水的水桶装上,换下空桶后,却没有话说。在那豪华气派的室内,我们像三只来自外星球的蚂蚁。但是,他那博古架上的珍贵瓷器却救了我们。我看到一件大花瓶是康熙年间的,我便嚅嚅地问:“您的那个花瓶是康熙年间的吧?”我的声音很低,他的眼睛却亮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它的光泽很柔和很厚实,没有一丝贼光。是古代的。釉子匀称,且色泽很好,形体大方整齐,一定还是官窖。”

  “您,坐!你们都坐下!”

  这位用户开始兴致勃勃地介绍他收藏的瓷器及他的发家史,以及他对自己公司未来的规划,足足有一个小时。

  末了,我们告辞时,他还恋恋不舍地说:“以后,有事儿来找我。”又过了几天,他打电话过来,说是换水时饮水机上端的盖子掀了下来,装不上去,让我去维修。我去试了几次,果然装不上去。

  他便问:“你能不能装上去呢?”

  我忙回答:“我们给您换一台新款的,这台我们留下自己用。”

  没有等他回答,我便抱着坏了的饮水机下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台新的。

  我把机器装好后,他问:“你们不是亏本了?”我回答:“我们自己也要用一台呢?”他便说:“你们的服务真好。我们公司准备用一批饮水机,就使用你们的吧!”我忙认真地说:“价格上我们给予最优惠的!”

  他这时笑着指着我的脚说:“你刚才把我的拖鞋也穿走了。”

  我的脸一红换上鞋,一鞠躬跑了。

相关热词搜索:阳光 穿透 我的心

上一篇:城市月光
下一篇:神经过敏

图片文学